投胎时,请把眼睛睁大一点
早就听过《北·逃》这部影片的大名,但多年来一直没忍心看。可能年纪大了,心硬了许多,最近狠心刷了两遍,感慨万千。然经历一些事情之后,方知有关东北亚漆黑地的事,万千感慨,不如一默。谈点不咸不淡的吧(老片子,谈不上剧透)。有一个词叫生不逢时,意思是说,生下来没遇到好时候,过得很悲惨;或者有才华,时代却没有提供发挥的舞台。当战争与破坏成为时代主题,绝大部分人都是生不逢时的,随便一粒灰尘,就可以埋葬一个家庭,任你有什么才华,都躲不过时代的碾压。往前数数,这样的时代很多。现在,这样的时代大致已经过去,但还是有一些处于文明凹地的国家,在延续这样的时代。对于仍生活在这样时代的普通人来说,他们的命运太悲惨了,堪称生不逢国。电影《北·逃》里,金勇修一家,以及所有和他们一样的家庭,都是生不逢国。金勇修是优秀足球运动员,曾为国增光,伟大领袖赠与黑白电视机一台。然而,球踢得好有什么用?退役后还是得下矿挖煤,辛辛苦苦挖煤,却连一家三口的温饱都不能维持,妻子身体不好,还得出去拔野菜。此时,金勇修的妻子怀了孕并且严重营养不良,更悲催的是还得了肺结核,而通过正常的渠道,他买不到孕妇的肺结核药。想要赚钱买药,就得北上过河(图们江),过河(越境)需要冒着生命危险。即使过河成功,后续也可能被弄回来,回来之后,那就惨了,准备投胎吧。眼看妻子撑不了多久,金勇修卖掉电视机,换来了一些食物,他把食物留给老婆和儿子,带了够吃一两顿的干粮,独自北上过河。在好运的眷顾下,金勇修侥幸过河,进了一个木材场打黑工,这里有很多同道中人。金勇修黑了下来,一边挣钱,一边打听买药。黑了没多久,伐木场被警方端了,逃跑时,金勇修把打黑工攒下的钱丢了。在韩国基督徒组织的帮助下,金勇修来到了首尔,他努力干活,拼命攒钱,准备给老婆买药。药店,金勇修得知他要买的药是免费,惊呆了。他领了药,买了很多东西,准备寄给家人——韩国基督徒组织在North Korea有内应,只要钱到位,就能把东西从韩国寄到咸镜南道的家里,只要钱到位,甚至可以把人从家里弄到韩国。最残忍的事,不是没有希望,而是给你希望,等你挣扎快要成功的时候,再让希望破灭。妻子没能等到药,死了。邻居帮着变卖家产后,年幼的儿子无处可去,决定去找爸爸,但过河时被逮了回去。看守一边殴打,一边训斥:这些家伙,只想着要填饱肚子,吃饱饭比祖国还重要吗?劳改了一段时间后,内应把儿子弄了出来,送过河。河这边接应的人,会把儿子送到蒙古。另一边,金勇修飞到蒙古,准备接儿子,但是在过海关的时候,因为一包维他命被拦了下来,又因为没有带护照,被送到了韩国使馆,使馆人员告诉他,要等办了临时护照才能出去。金勇修在使馆焦急等待时,儿子已穿过边境线进入蒙古,在茫茫戈壁上独自走着,走着···有些错过是一辈子,有些错过是生死两隔,金勇修父子的错过就是后者。这是一部彻底的悲剧。金勇修挣扎到最后,终究没有跳出悲剧,原因何在?生不逢国。在那片漆黑的烂泥地里,普通人怎么挣扎都是一身烂泥,无关个人能力和努力程度,不饿死就是上限。和烂泥地相比,许多国家的下限都比烂泥地的上限要高,所以有人冒着死亡风险北上过河。生存环境恶化的时候,动物会迁徙到水草丰茂的地方,人也一样,这时候还扯什么吃饱饭与祖国尊严相比谁重要,简直搞笑——你有能耐有尊严,先解决吃饭问题,饭都吃不饱,谈屁尊严。影片中有一幕我印象很深,金勇修在煤矿喝水充饥时,饥饿的工友们闻到了肉香——是检阅车上传出来的,据说是兔子料理,这些煤矿工人连闻肉香的资格都没有。后来,金勇修在木材场打黑工,厨房有一个炒肉的特写,说明黑工是能吃上肉的,这时班长给了工友们几只鸡,工友们高兴坏了,语气中带着感动的哭腔,抱着整鸡猛啃。所谓上限和下限,从工人能否吃到肉上,就能直观地看出来。当然,从肺结核药能不能买到,以及是否免费提供上,也能直观地看出来。投胎是一门技术活,纵向上选时代,横向上选地方,一个都不能错。错了,不仅仅是轻描淡写的蹉跎一生,而是生不得好活、死的一生,让人后悔为人。不得好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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